尼玛降称/口述 格日泽旺/翻译、整理
1962年,年方二十一岁的我实在无法忍受饥饿与劳累的痛苦,便选择了出走。曾在别处听到邬金仁增大师在甘孜境内的日乐哇村。记得早些年邬金仁增大师在鸟秀(有译为辽西寺)寺的时候曾拜见过他老人家。当时大师赐给我一张莲花生大师的唐卡和七元硬币,并对我说“我的名字叫邬金仁增,你叫尼玛降称(真),俗话说‘与其认识一百个人,不如记住一个人的名字。’你不要忘记我的名字。“当时我心里想:如果运气好,还可能在大师那里求佛法。而且听说那边的政策也没有这边紧张,就这样我和父亲一起离开家乡昌台,到达现在的甘孜县。在甘孜打听后得知上师在布多拉。
那年日乐哇村的人不肯在上师面前发誓,冬天不做杀牛等杀生的事情,于是上师不高兴便去了布多拉,坚决不肯回来。村寨里的所有僧俗弟子都十分后悔,便到上师面前真诚忏悔,发愿当年冬天不再杀生,并发愿每家念完一遍《甘珠尔》,修八关斋戒,就这样再三恳求忏悔后才把上师请回村里。
9月13日上师在阿索家的时候,我有幸拜见了上师。我对师父说:“我是一方面无法忍受饥荒的痛苦,另一方面想在您这里求一些佛法,便和父亲来到您这里。”上师讲:“求法象现在这样的时候不容易的,但是只要我不死,一定会有机会,你找一个地方住下来吧。”上师让我父亲给日乐哇村的村民带来糌粑、奶渣、酥油等给我们,我自己为几户人家做了一些佛事,就这样过了秋冬两季。
有一天,在为人家(娘那仓)念完一百遍《金光明经》后回到父亲身边,他问我:“听说上师打算讲《大圆满前行普贤上师言教》,而且说‘要通知你,‘你听说了没有?”我说:“我没有听说。”父亲说:“可能是我们缺少饮食,没有办法去,算了吧。”由于前一段念经的娘那仓家里给了我两斤多一点酥油,父亲积累了四袋青稞,在说服父亲后我们把所有食物与用具驮在一匹马上,踏上了上山求法的路
走了一段路后,我看见阿索追了上来,夏天山上雾特别大,他们怕我迷路就跟着来送我了。我俩在上师跟前时,上师正在讲《大圆满前行普贤上师言教》里面的海尘婆罗门发愿的故事。上师非常高兴地说:”这缘起太好了,我正讲海尘婆罗门的故事时你们就来了。“阿索的绰号叫”长头阿索“,上师开玩笑说:”他叫长头阿索,是三宝传承源源不断的缘起。“从此我有幸成为上师慈悲培养的弟子。
我早上和中午各吃一碗糌粑,晚上一律不烧火做饭。师兄们把每月十号、二十五号荟供的供品分给我,有荟供的时候,中午也只吃荟供品。上师要求我们背诵《大圆满前行普贤上师言教》,背书修行的同时,晚上到外面的草地上做一到两百遍礼拜。《大圆满前行普贤上师言教》讲到寿命无常时,上师说:”我要去日乐哇村进行观音六字真言法会,你参加一天的法会后去化缘,几个师兄里面的一个人会领你去的。此后,才扎师兄开始带我去化缘,化缘到两袋酥油、奶渣。于是吃上比较好一点的食品,早上和中午也可以吃到稍多一些的糌粑了。
《大圆满前行普贤上师言教》讲完共同前行时停课放假了。虽然当时是政策紧张的时期,但因为上师的加持,在讲课期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由于是偏僻的山谷,不怕被工作人员发现,每当我到了讲课的时间就会吹海螺。后来村民说:“你们好大胆子,我们都替你们担心坏了。”秋天去帮助别人收庄稼,同时到甘孜那边去化缘、做佛事,在日乐哇村念《甘珠尔》,父亲做了不少石刻工作。这样一算下来,已经积累了一年的事务。一月份做了十六天的八关斋戒,闭关一百天,修持了共同前行,又背诵完共同前行的文字。
1963年,我满了二十二岁,我们师徒在布多拉别出心裁地搭了三个帐篷,看起来像几户牧民人家。四月十日开始继续讲授去年没有讲完的《大圆满前行普贤上师言教》不共内前行。那年我也像其他师兄一样有了足够的食物。一直到八月十日才圆满讲授完不共内前行,又开始了放假化缘。父亲去杰桑村打工收割,顺便刻石头换来了六袋青稞。
有一天,听人说:”家乡京都村的几位领导和白玉县的工作人员来找我。”我只好逃到山上去住当地人称为桑的岩洞里。当时母亲也已来到这边了,父母俩另外找一处山谷住了下来。又有人说在我住的岩洞周围曾有工作人员找过我,因此我又寻找更安全的地方。在一处无人来往的偏僻山谷,挖了一个洞,洞口只能爬着进去,里面可以站起来磕头,晚上住在里面。
第二天一大早,次成尼姑和另外一个人走过来说:”你父亲被工作人员抓走了,母亲那天幸好住在阿索家,没有被人发现。昨天工作人员包围了你住的岩洞打算抓你,幸好你当时已经离开岩洞。“ 工作人员询问父亲时,父亲说:”我儿子早已离开我们,至今下落不明。“母亲和我就住在另外一处的岩石下。但是母亲只有一件薄薄的外套,我有一件破旧的棉袄,上师给我捎来了他自己的羊羔皮法衣。为了不影响我的功课,母亲白天去外面的山坡上,我在里面一心念经、打坐,到了晚上母亲才回来和我一起住。
有一天,听人说工作人员已经将父亲带回家乡,因为父亲的双腿有病行动十分不便,母亲必须得回家照顾父亲。我和母亲商量决定后,卖了少许食物作为盘缠,母亲就回家乡去了。上师让我住在以前昌台南罗和贡罗两人住过的地方。这是一处两个岩石之间挖的洞,周围有很多”呐珠“树,在洞口特地竖起很多“呐珠”树,看不出会有人住在那里。在这里进行了”百日闭关“修持,修行的同时背诵了所有前行的文字。饮食方面仍然像以前一样除了早上和中午以外,晚上从来没有吃过饭,但心情变得格外清净。
有一天,阿梭尖增和白玛两人来和我一起住,他们修的是“达向巴”的传承法门。后来上师说:“你别和他们一起住,山的另一边有阿旺多杰师兄,你去找他,然后住在他的周围,不要住无人的地方,在没有人的地方容易受惊吓,那样我生怕你生病。” 之后我背着行李开始爬山,这年下了大雪山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有时候一不小心落到积雪很深的地方,双脚被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当越过积雪很厚的地方到达没有雪的山谷时,天都已经快黑了。我赶紧在两个岩石中间找个住的地方,搬来几块石头围起来,在上面搭了一下,下面就可以住了。
第二天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阿旺多杰。这个地方倒是有个有水有木柴的好地方,每天中午只吃一碗糌粑,早晚坚持不吃东西。过了一段时间,糌粑也吃完了,每天中午仅靠吃奶渣坚持住了四十多天。这期间主要修持自他相换菩提心为主。然后仅有的奶渣也吃完了,连以前放在周围供的多玛,被老鼠吃剩下的都捡回来吃了,饥饿的痛苦真的是难以忍受。有时候想我这一生业障深重,障碍重重,把自己饿死在这无人的地方算了。可是又想起平时上师强调 ”人身难得“, 所以怎么可以白白浪费此生呢?饿死在此处也不是办法。再说,我在上师处只是求到大圆满前行部分,而没有得到正行,倒不如去见见上师。于是,背着上师赐给我的旧法衣就上山了。
(未完待续......)
[1]佛教传到藏族地区后,不仅继承和发扬了印度佛教的这种注重文化价值和效用的特性,而且还扩充和拓宽了佛教体系中五明文化的内容,即除因明(内明、外明)、医方明、声明、工巧明外,还吸收了修辞学、辞藻学、韵律学、戏剧学、历算学。藏传佛教中把前五明称为“大五明”,后五明叫作“小五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