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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除门派歧见、复兴传统宗教文化的“利美运动”
——《蒋扬钦哲旺波传》译者序
在佛教的不同传统中，藏传佛教有其特殊的文化表现以及丰富深厚的内涵。
但由于因为政治、历史及地域等因素的影响，造成派别林立的景况，不同派别之间甚至无法和谐相处，形成了藏传佛教发展上的一大隐忧。
十九世纪，本传记的主人翁——绛央钦则旺波大师团结了以工珠等康区一大批佛教杰出的学者们，掀起了一场在西藏佛教史上为打破宗派偏执的不分教派（利美）运动改革浪潮。绛央钦则旺波所领导的这个运动，对藏传佛教的精神文化产生了卓越的贡献与影响至今。
我们要理解这一运动的伟大意义和深远的影响，首先要了解藏传佛教发展历史中的特征，以及钦则大师所处的时代背景。因此，下面我们依次作以简单的介绍。
“利美运动”的定义及实质
“利美” 是藏文的音译，其义为“无有偏私或划分派别”。即是对所有印度传来和西藏本土产生的一切宗派，皆不分亲疏、爱憎地、一视同仁地加以继承、宏扬。其本质就是对西藏**古老的宗教宁玛派（包括部分本教），以及各个时期从南亚和中亚传入藏地的讲学和修传教法为主的传统宗教文化的复兴运动。
这场运动是在十九世纪，由近代西藏佛教历史**佛大的喇嘛绛央钦则旺波（也译为“蒋扬钦哲旺波”）发起，并与工珠·云登加措（又名洛追塔耶，海外译为蒋贡康楚·洛卓他耶）和曲久领巴等大师一起，经过广泛的世间和出世间知识文化的学习，以及在实修实证的基础之上，掀起了一场打破宗教教派偏执的运动（即“利美运动”），将一切世间知识文化和显密经续新旧密乘，全部融会贯通，而创立了能满足各种信解、根器的一切求道者的所需，无有偏私圆融无碍的圆教，使佛教的教义和修持以及印度古典传统文化得到了极大的复兴，并在当代，对世界各民族的精神文化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
“利美思想”产生的时代背景
那么这次传统宗教文化的复兴运动产生的背景是怎样的呢？
佛教传入西藏后，从未停止过争斗。唐朝佛教从周边大举传入土蕃的前弘期，首先是新来的佛教与原来的本土宗教——本（苯）教的冲突和纷争，同时，佛教内部又陷入以禅宗明心见性为主的内地佛教，与强调中观正见和次第修学成佛的印度佛教的激烈冲突之中。由于佛教与本教的相互仇杀，直接导致了盛极一时的土蕃王国的瓦解分裂。佛教与本教都遭到毁灭性打击，不是被迫远走他乡或偏僻之地，就是转入地下和家庭。一般都将这之前的藏传佛教称之为“前宏期佛教”。前宏期的佛教的特点，从《五部遗教》、《莲花遗教》、《比若扎纳》等伏藏历史和传记书中的史料来看，应是传入藏地的中原汉传佛教、印度佛教与原始本教的相互斗争又相互吸收入、融合，以及加上藏人在此基础上的自创（心间伏藏和净相）的过程。
如此大约过了一个世纪，即宋代时，转入地下和家庭的本教和佛教又开始公开传教活动，同时，一些藏人又陆续前往印度、学习梵语和佛法，回到藏地翻译并讲授、宏传；另一方面，这些译师还从印度请来一些佛教大师。再加上在印度，因内外的因素，佛教正走向灭亡：佛教内部，因萨日哈、龙树、无著等这些大婆罗门纷纷进入佛教，带出了众多大乘佛教显宗和密宗，佛教也很快融入经婆罗门教复兴而成的印度教之中；在外部，因西亚的伊斯兰教的兴起和扩张，密教的源头和兴盛之地——今天的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等地也被外道所占，因此，佛教大师不是被杀死，就是改信印度教或伊斯兰教，剩下的一些大师因听闻藏地盛产黄金，且藏人崇信佛教，传几句窍诀就可收百两黄金，就纷纷前往藏地避难、传法、收取黄金、珍宝。 经过这些藏印大师翻译、讲经、传法，于是，形成了“后宏期佛教”以传法上师或继承弟子为中心的藏传佛教的众多宗派。
在后宏期，影响深远的有著名的“八大修传派”。即：由留学印度并为莲花生和比马拉指示心性实相的汉僧（喜日僧哈）吉祥狮子，传授与去印度求法的藏族大译师比若扎纳（据比若传记《面具》记载，后来，他还亲自前往汉地，依止众多汉族大圆满师，获得了指示心性实相的大圆满教诫。）的大圆满教法为主的旧译宁玛派。
由阿底峡尊者来藏传教，由其在家弟子仲登巴居士创立教规、弘扬于世的噶当派。后来，宗喀巴大师在此派的基础上，增加了从萨迦派大师所学的中观和密教，从而创立了新噶当派，即格鲁派。到第五世****喇嘛时，受清王朝的扶持而大兴于世，成为当今藏传佛教势力****的一派。由卓米译师回藏创立的以讲修道果法为主的道果派，后由萨钦父子学习继承而成为萨迦派，到法王萨班和帝师八思巴时，整个大元帝国，连浙江、福建也能见到萨迦派的寺庙和僧人。由咒师穷波朗嘉依止印度的智慧空行母（宁古玛）等师，学习教诫，回藏创立的香巴噶举派。由译师玛尔巴回藏创立的玛巴噶举派，后由其弟子米拉日巴、岗波巴大师大兴于世。由印度大成就者帕当巴来藏传教、创立的希杰派，以及其再传女弟子玛几拉珍创立的觉域派。由几觉译师等回藏翻译传授的《时轮金刚续》的圆满次第“六支瑜伽”，后来，被两个由萨迦派分出的支派——夏鲁派和觉朗派继承，发扬光大。由第三世噶玛巴自生金刚的师父邬金巴·仁青贝前往邬金（今巴基斯坦）依止一位大乐空行母化现的**女，受学教诫，回藏创立的三金刚近修派。
有关八大修传派的历史及教理，可参阅工珠云登加措编著的《知识总汇》和《教诫藏》。而**精要介绍八大修传派的则是宁玛派大师吉美领巴的上师、西藏宁玛派三大寺庙之一的八日寺的大师大智者证士扎加尼热麦（意为智慧光明）在《呈献雪域弃世禅修者们的观修无死甘露》中所说：
“如来授记雪域众生主，****顾念佛陀之教法，
往昔法王我主赞布王，乃为雪域此土第二佛，
主校译师巴阁比若师，佛陀后嗣居士仲登巴，
成就智者穷波瑜伽士，能说两语卓米大喇嘛，
瑜伽自在至尊玛尔巴，登成就地当巴印度娃，
基觉译师智证邬金巴，支撑北方修传八大柱，
于此雪域八大修传派，乃是成就祖师逝去道，
欲解脱者也应入彼道。”
随着藏传佛教后宏期一开始，教派纷争的烽火又重新燃起，首先是阿里小王智光等对当时重兴的带邪教行为的旧密教的抨击，又因郭等译师去印度学习，问了佛教许多智者和证士皆未听说过“大圆满”的名称，故回藏后著书立说，宣称旧密教的“大圆满”法非印度传过来的，是藏人自造的。
到宋末明初，又有西藏的****位大班智达、精通一切印藏传统文化的萨迦班智达（1182—1251），又在其评判藏传佛教各教派是否是佛法的著作《三律仪论》和论述大乘佛教教理和修道次第的《显明佛陀密意》等书中，将当时西藏流行的“大圆满”、“大手印”的教法，列为汉僧摩诃衍所传禅法的翻板（“甚至直称为‘汉地的大圆满’”），或藏人自造的有毒的教法。认为只有从印度传来的佛教才是纯洁的，大乘佛教显教中又只有中观派才是究竟的。后来，随着萨迦法王成为元朝的帝师，萨迦派统治整个藏区，萨班的观点也就成了当时藏传佛教的主流主张，以至于后来的大学者，如布顿（1290—1364）和宗喀巴（1357—1419）等大学者也纷纷继承和发挥萨班的观点。
再后来，随着萨迦派的靠山大元帝国的衰亡，以及萨迦当权者的****和内斗，掌握政权约90余年的萨迦派政权，于1349年被后来兴起的噶举派中的帕摩竹巴用武力推翻。萨迦派的势力也从整个大訦TTP/1.1 401 Access Deni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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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如此长期的血腥的宗教纷争和迫害之后，到十九世纪时，本教以及八大修传派为代表的传统宗教文化濒临于灭绝的边缘，一些珍贵的传承也几乎湮没失传。而且幸存的一大（格鲁）派四小（宁玛、萨迦、噶举、本波）派，又长期固步自封，门户歧见、自赞毁他盛行。
于是，就有了以钦则和工珠为代表的大师，他们不满宗教迫害和门户歧见，不忍心传统宗教文化的消亡，故开展了以保护弘扬传统宗教文化、消除教派纷争的宗教文化的复兴运动。
利美运动产生的地域环境
利美运动产生的地域是藏族三大古文化之一的康巴文化的发源地——德格土司境内。
德格土司地区地处四川、西藏、云南、青海等省区的结合部，是藏、汉、白、回等多民族的经济文化交流的枢纽。金沙江、澜沧江、怒江等江河环绕着雪山、峡谷、草原，养育出众多如雄奇康巴山河般杰出的康巴人。自古以来，德格地区以其独特的自然和人文资源，形成了藏族三大古文化之一、举世闻名的康巴文化发源地和中心。
与全民信教的藏民族一样，德格地区的藏族人民从远古以来，就崇信具有民族性、原始性、地域性的本教，部落民族的思维、生活、劳动、风俗等方面，无不与原始本教融为一体。自公元七世纪初佛教传入藏区，经过与本教的交流、激荡、融合而形成的藏传佛教，就逐渐成为藏族文明的主要载体，从而主导了藏区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生活，寺庙不仅是精神信仰的宗教场所，也是传统的政治、经济、文化、科学、教育、医学的中心。
由于不断地吸收了周边的文化，融合于自己的文化中，而发展形成了闻名遐尔闻名、********的具有康巴特色的笨教、佛教、医学、舞蹈、文学、音乐、戏剧、绘画等****传统文化。并且由于历代德格土司对宗教采取一视同仁的扶持政策，故德格土司辖境拥有本教(黑教)与宁玛(红教)、萨迦(花教)、噶举(白教)、格鲁(黄教)等藏传新旧密教各派的历史悠久、人才辈出的著名寺庙和佛学院群。在寺庙方面，德格土司辖区拥有噶多、白玉、竹庆、协庆寺等宁玛派的四大寺庙，其下数百座属寺遍布整个藏区，乃至印度、不丹、蒙古等地也有一些属寺；八帮寺、岔岔寺等均为噶举派的主要寺庙之一，特别八帮寺是仅次于噶玛噶举祖庭楚普寺的重要寺庙；宗萨寺、青科寺、嘎弥寺等分别为萨迦、格鲁、本教等教派的重要寺庙。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四川德格县的更庆寺，本名伦珠顶寺，是第四十一代德格士司坚巴彭措时所建，他的长子任寺主，次子继承土司，形成制度，政教大权世代由德格土司统一掌握，所以没有活佛。公元1550年，更庆寺设立德格印经院，专门刊刻藏传佛教经书、各教派重要著述、历法和医学等众多典籍，是藏区汇集佛教显密经续论典以及西藏各教派的历代祖师的经典著作和有关藏族医学、天文、名著、艺术等传统文化典籍的**多**全的地方。对保护、弘扬藏传佛教文化起了重要作用，被誉为藏族文化宝库。
且每座母寺下面又辖有几十座到几百座分布在全藏区的子寺。是藏族地区教派**多，且杰出、著名的高僧大德学者**多的地方之一。
由于德格独特的自然地理环境、分治的地方政治势力、多民族多文化的兼容性，从而形成了不同宗教和教派相互兼容、共同发展的特点，此也是与其它独尊格鲁一派的藏区的不同之处。不仅仍大量存在着，几乎早己被全部消灭的原始本教。而另一个被格鲁派宣布为“邪教”，并在西藏被取缔而近绝迹的觉朗派，也在离德格地区不运处的壤塘等地得以保存和发展。目前该派在阿坝州有三十多座寺庙，占该州寺庙总数的十分之一，数量超过噶举和萨迦派寺庙。
由于德格地区独有的本教与佛教共存互补，宁玛、萨迦、噶举、格鲁、觉朗等不同宗派共同发展的历史和现状，故为钦则、工珠等德格生长的大师提供了可供学习的对象。
“利美运动”的主要事件和伟大功绩
1、培养了一大批具有“利美思想”的住持各教派的大师
这次复兴运动，造就出众多非常杰出的高僧大德，如萨迦派的宗萨钦则、洛德旺波，噶举派的工珠和曲久领巴，宁玛派的巴珠和麦旁，本教的虹光身成就的大智者夏察•扎西江称等大师，不仅在宗教的教义和修证方面，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而且还在文学、绘画、戏剧、藏医药等各方面，均有较高的成绩，乃至其精神和物质的遗产，现在仍以书籍和医学等众多的形式，滋养着数百万藏族人的的心灵和****。
当近代的西方学者，开始学会阅读这些大师们的著作时，无不对作者思想体系的博大精深、知识领域的广范（涉及一切传统领域）、成果之多（除了自己修持和教化成百上千的弟子之外，还要写出数十乃至上百本各方面的专著），而惊叹不已，并认为只有诸如柏拉图等少数西方思想文化体系的创始人，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2、消除了佛教人士对本教为代表的西藏本土宗教文化的歧视，并鼓励本教大学者对浩瀚的传统本教经典进行了提练、阐述和宏扬。
3、收集、整理、汇编了被新派否认而未编入大藏经的众多旧译密教的经典《宁玛经藏》。
4、收集、整理、汇编从西藏****位伏藏大师桑吉领巴到当时的大伏藏师曲久林巴之间的二百多位大伏藏师和无数小伏藏师的所取的伏藏、或心中智慧流出的法语，也是整个藏民族对宗教文化以及历史和自然的认识和体验的结晶《大宝伏藏》。
5、收集、整理、汇编了八大修传派和众多小修派的灌顶、传承、窍诀、解释等典籍的《教诫藏》
6、收集、整理、汇编新密派的所有密续的灌顶、传承、解释等内容的《续部总集》。
7、收集、整理、汇编各教派本尊成就法的《成就法总集》
8、编著了代表“利美思想”的总述一切显密教法及印藏传统文化的百科全书式的著作《所知藏》（即《知识总汇》）。
9、并由各教派的大师对本派的重要典籍进行阐释和宏扬。
10、将以上汇编的典籍于藏地广泛讲授、宏扬。
特别应指出的是，在整个过程中，他们对于各种传统宗教文化（包括原始本教文化）皆无有厚此薄彼的偏袒之心，乃至对于各种传统仪式细节，也不夹杂，且加以保护，令彼此不相混杂，因而有益于各自的教法体系和思想文化的完整延续。这是由于绛央钦则旺波为首的这批充满忧患意识的大师们的艰辛努力，才使得一些濒临消亡的传统文化为主的藏民族文化得以延续和发扬光大。也为我们带来了消除藏传佛教历史上因教派和文化的差异而导致的宗教纷争的希望。
这种尊重保护不同教派文化的思想，对于当今世界强调不同民族、宗教、文化的和平共处，构建和谐世界皆具有借鉴的意义。而主人翁的传记 则是了解大师思想形成的重要途经，有鉴于此，由四川省藏传佛教文化研究会积极策划，组织选题，整理翻译了一批这一运动的主要发起和参与者的传记及其代表“利美”思想的经典著作。
此专记原名为：《至尊上师了知一切者──绛央钦则旺波更嘎丹比江称拜绒波传·稀有昙花园》，是由****世工珠云丹嘉措所著述。内容包含了介绍蒋扬钦哲旺波尊者的历代转世化现（俗称“活佛”）及转世的理论，和记载其一生成长与弘法利生的“外传”；内在修持不为人知的“内传”；超出凡夫境界、不可思议的“密传”，是非常殊胜的上师传记，是了解和研究藏传佛教大师的珍贵资料，也是修习藏传佛教学人增长信心的依止处。藏文本为德格印经院木刻本。
翻译过程中，因译者事务繁忙，只好一边看藏文，一边对着录音笔口译，由研究会的杨俊、尹帮志、唐希鹏、赵旻等师兄发心承担录音稿的录入和整理的繁重工作，洛热彭措、嘎布、才登堪布等师友帮助审校。刘冰、宋和芹、谈笑靖等师兄帮助润色，修改直译、难懂的文句。还有台湾的张志忠先生为此书的规范出版做了大量的编辑工作。
此书能够付梓出版，在此特别要感谢宗教文化出版社的总编及编辑，以及为此书出版积极引介的郑赋老师，在当今出版纯学术书籍，尤其是译著，如没有作者或科研经费的赞助则很难出版的状况下，仍能坚持出版此书，在抉择宗教文化的眼光和勇气方面确实可钦。在此，还要感谢第三世宗萨钦则仁波切在闭关之中，专门为此书中文译本赐序。
张炜明 2008年6月15日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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